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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流轉,牆壁上的時鍾慢悠悠的行走,終于在轉了幾個圈之後,指向了下午五點。

  名井南松了口氣,停下舞動在鍵盤上的雙手。她扭了扭脖子,放松一下因長期緊繃而酸痛的肌肉,隨後將手肘放在桌上,撐著下巴,思索著下班後要不要和林娜琏他們一同去吃飯慶祝。

  思維轉了幾圈,名井南心想著眼下不僅有自己接手的案件需要準備,還有組長交代下來的例會資料要整理完,以及俞定延今天給她的電話號碼,她還沒有聯系。

  名井南是一個對工作十分嚴謹又認真的人,當天的工作必須當天做完的僞強迫症,真工作狂。

  手頭的事情沒有一件處理完的,名井南最終還是決定自告奮勇留下來加班,推掉晚上林娜琏的邀約。

  聯系到林娜琏很方便,因為人就在她的隔壁。

  名井南想了想,輕敲幾下擋在兩人中間的隔板,站起身打算辭掉約會,結果她剛張了張嘴,還沒說話,就被人搶了先。

  “別找理由,今天必須去!我連優惠券都團購好了!”

  天哪!名井南暗自歎氣,心想:可不是嘛!不僅連優惠券都團購好了,連妝都要補完了,大姐!這才剛下班。

  只見林娜琏的辦公桌已經被收拾的一幹二淨,上面躺放著一只黑色的公文包。本人則手中拿著當季新款電動睫毛刷,對著鏡子翻白眼,仔細補妝。

  “我這邊東西都還沒整理完呢,你們去吧”名井南無奈道。

  話音剛落,睫毛刷就像是發生了故障一般,“吱吱”抖了幾下後,停止了工作。

  林娜琏收好化妝包,沈吟片刻,淡淡道:“南,要愛惜自己,你現在這樣何必呢?”

  何必呢?

  名井南聞聲一怔,快速掩去自己眼眸深處的變化,嘴角的無奈換成了輕嘲,淡笑道:“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唯一能做的事”

  名井南需要一件事情來堵住平井桃在她心上轟出的那道缺口,而不停地工作,是她最好的選擇。

  至少她現在沒有多余的時間去過度揣摩平井桃當時是何種心境,為什麽要突然回老家,是否因為自己那場官司暧昧不明的道德立場而生氣。

  盡管一切答案都昭之若揭。

  名井南眼神空洞,垂首抿唇的可憐模樣令林娜琏對平井桃的氣惱又攀增一格。

  林娜琏皺著眉頭,手指在名井南的肩膀上輕點了幾下,“不要這樣!你會累垮自己的!快點收拾一下,我們在停車場等你”

  旁人可能不知道名井南現在是怎樣的作息,林娜琏卻是一清二楚。

  從那場爭執結束後,平井桃回了老家,名井南每天都比律所規定的時間更早上班。林娜琏自己就是很守時的人,結果名井南比她還有早。

  晚上至少比平時晚兩個小時才下班,若不是某天林娜琏回來拿資料,碰巧遇到準備回家的名井南,她們大概至今還被蒙在鼓裏。

  名井南沒有搭話,林娜琏已從她微微翹起的唇角知曉了答案,“動作快點哦”說完,提上公文包,走出了大門。

  “恩”聲音細不可聞。

  等林娜琏的身影拐進走廊,完全看不見後,名井南收回視線重新坐下。

  捧起手旁的馬克杯,輕輕搖晃著杯中的溫水,看著水面一波波水紋,腦袋回想著剛才林娜琏的話,名井南暗自苦笑。

  她確實是累垮了,不過不是身體,而是心。

  放下杯子,無力地趴在桌上,時空瞬間輪換,將她帶到了那日氣氛已然趨向白熱化的法庭上。

  “審判長,我想請我的第二位證人,Tim”名井南保持著一貫從容不迫的神情,淡然請求。

  很快,一名留著寸頭,三十左右歲的男子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走上了證人席。

  “請問您叫什麽名字?”名井南提問道

  “Tim”

  “您從事什麽職業?”

  “家庭護工”男子剛說完,旁聽席就響起一陣陣噓聲。

  “請安靜!”審判長及時發言,然後向名井南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

  “那你是否記得今年六月一號,智敏突發哮喘去醫院的事情?”

  “記得,智敏還是我送去醫院的”

  “可以具體說說當時的情況嗎?”

  “哦,好。本來那天不是我的班,崔太太一共雇傭了兩個保姆來照顧智敏,我是其中一個。結果當天崔太太臨時打電話給我,請求我幫忙替班,另外一位保姆有事回家了,我便去了。”

  “也就是說,崔太太雇傭了你和另外一位保姆來帶智敏,那平時她在場嗎?”

  “不在,崔太太很忙,不經常出現,經常是等我們到家,發現只有小智敏一個人。”

  名井南露出滿意的微笑,“您請繼續”

  “當天呢,我早上趕到崔太太家,發現智敏很痛苦的趴在地上喘氣,臉都給憋紅了,我一看情況不對,立刻就帶她去了醫院”

  “智敏的母親去醫院了嗎?”

  名井南引導男子看向被告席,果然,那位崔太太在接觸到Tim的目光後,臉色變得有些僵硬。

  “沒有,那天是我在醫院陪小智敏”

  “你!不是這樣的!法官!法官!你聽我解釋!”崔太太忽然激動地站起來,奮力呼喊。

  “被告請安靜!”審判長敲著公正之錘,嚴肅道。

  名井南平靜地望著歇斯底裏,掙紮著要做最後反抗的被告,淡漠道:“審判長,我沒有問題了”

  .....

  在最後崔太太的崩潰聲中,這場官司的輸贏已然沒有了任何懸念。

  “綜上所述,本庭宣布,被告人罪名成立....”

  砰——

  塵埃落定,名井南霎時間感受到了全所未有的輕松。

  出了法庭,委托人緊緊握住名井南的手,一副激動的樣子不停鞠躬道謝。

  “您太客氣了,這是我應該做的事情”名井南不著痕迹將手抽回來,嘴角挂著淺笑,帶著幾分疏離,禮貌回應。

  名井南不會跟自己的客戶有任何公事以外的牽扯,這是她的原則。所以,匆匆道別後,名井南就趕忙走出去尋找那道熟悉的身影。

  “你這個混蛋!你憑什麽!”

  名井南走後,崩潰的崔太太衝了出來直接和原告扭打在一起,直惹得旁聽席上的人驚叫連連。

  “哎,多可憐的母親啊”

  “就是,明明是為了家庭生計。每天三份工啊!如今反倒成了棄孩子不顧的惡毒母親”

  “餵餵,你知道剛才那律師是誰嗎?鐵面無私看著好恐怖的!”

  “誰知道呢!最毒婦人心,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另一邊,名井南兜兜轉轉找了好久,終于在法院外的公園石凳上看到了平井桃。

  “怎麽坐在這?”名井南小聲問道。

  “你怎麽可以這樣?!”平井桃窩著身子,把臉埋在膝蓋上,低聲的詢問卻飽含了深深的譴責。

  “你明明知道的!那個崔太太有多辛苦,她的律師不是說了嘛,一天要做好幾份工作,沒日沒夜賺錢,都是為了那個孩子”

  “孩子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了,你怎麽舍得...舍得讓孩子離開她!”

  說罷,平井桃擡起頭,眉頭已皺成一座小山丘,眼睛濕漉漉地看著她,帶著埋怨,帶著悲傷。

  名井南長歎一口氣,轉身坐在平井桃身邊,將頭輕輕靠在她的肩上。

  疲憊的臉龐染上一抹松懈,只有在她身邊,名井南才能徹底放松下來。

  “momo,我是律師。我要站在那個孩子的立場上,為她謀取更好的生活環境,僅此而已”

  心中突然湧出一絲不被理解的倦怠,名井南閉上雙眼,輕輕的呼吸,等待平井桃的回複。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在這期間誰都沒有出聲。一腳踩空之後,便是無止境的惶恐,胸中的期待被沈默擊得粉碎,心開始止不住的下沈。

  名井南暗歎自己果然還是不適合自欺欺人。
  
  哪怕只是一句簡單的敷衍,平井桃都沒有說出口。

  怎能忘了她也有不快樂的家庭,悲戚的身世。

  是她的錯,不該打這場官司,不該讓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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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六六六六郎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