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彩瑛大概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落魄到今天這種地步。
老式鐵皮火車在鐵軌上哐哧哐哧地顛簸著,一如孫彩瑛現在的心情,可謂百感交集。
她看著對面和衣睡倒在座位上的女子,輕歎了口氣。隨後,摘下自己的棒球帽蓋在臉上,兩手抄進兜裏開始默默打量車廂內的情況。
這是一輛從S市開往F市的火車,地上隨處可見吃剩下的果皮以及各種零食殘渣,髒的不像話。
在他們前座的大叔們三五成群圍坐在一起吸煙侃大山,嘴裏操著一口聽不明白的方言,隔壁鄰座是一對年長夫婦帶著年幼的孩子,剩下的則是某個學校組織的學生秋遊吧。
學生們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語開著彼此的玩笑:
“你說咱們這輛車上會不會突然蹦出來一只喪屍?”
“那肯定先把你推過去!”
“我靠,不是吧,這麽不講義氣!是我的話,我肯定會先救你的!”
“.......”
聽到這些玩笑話,孫彩瑛冷不丁笑出聲,瞥了學生們一眼,心裏微微發澀。
若是換成之前的她,肯定會狠狠的嘲笑這些學生,不切實際,只會胡思亂想。
但此時,聽到這些平時會令她生厭的話,內心反而升出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期盼。
如果真的出現一只喪屍,她孫彩瑛肯定第一個乖乖的把脖子送上去,這樣就不用去F市什麽狗屁保安科消磨青春。
是的沒錯!孫彩瑛是一名警察。
不,準確的說是一名特警,曾經。
三年前,孫彩瑛從警校畢業,以連續四年獲得警校搏擊賽第一名的優異成績被特警隊隊長樸海桢看中,畢業之後就招入特警隊,打破了有史以來最小年級入隊的記錄。
那年,她20歲。
而在她之前,最年輕警員的頭銜屬于她的同門師姐金多賢,也就是現在睡在她對面,時不時還發出輕微鼾聲的女子。
不過孫彩瑛清楚就算金多賢看似已經熟睡其實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她的掌握之中,這是他們特警在任務過程中常有的休息狀態。
對于這次上級派金多賢來押解自己去F市報道是完全出乎孫彩瑛的預料。
早些年她剛進入特警隊的時候本來還打算找金多賢請教一些問題,後來被告知金多賢有任務在身已經出去執行任務去了。
這一去就是兩三年,期間孫彩瑛也偶爾在警察廳辦公室,或是走廊上偶遇過金多賢幾次,不過每次都只是寒暄幾句後,便匆匆離去。
孫彩瑛不知道金多賢在執行什麽任務也習慣了她的來無影去無蹤。
所以,今早在警察廳見到金多賢並得知這次是她負責押解自己著實令孫彩瑛驚“喜”萬分,當然驚遠遠多于喜就是了。
思及此處,孫彩瑛額頭上已然滲出了一層薄汗。
她摘下蓋在臉上的帽子理了理頭發,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今天是她僅有的唯一一次可以逃脫的機會!從這輛火車上逃離金多賢的監視回到首爾。
幾率有多大?
孫彩瑛不知道,因為她不確定金多賢現在的身手如何,自從進入特警隊以來,根本沒有機會跟金多賢切磋,而且狹窄的車廂內很容易限制招式施展。
她身上所有的防身工具今早已經被勒令沒收,若真正面打起來勝算不大,更別說金多賢手上還配有手槍。
不成想,居然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導致孫彩瑛不得不反複推敲自己看似已經準備周密的逃亡計劃,生怕漏下破綻弄巧成拙。
人算不如天算,孫彩瑛覺得老天都在跟自己過不去,如果是警務科的那群酒囊飯袋來押解自己的話,她恐怕現在已經平安回到S市家中坐著喝茶呢!
既然事已至此,唯有放手一搏,別無選擇。
首爾北部的郊區,與之前的高樓林立不同,這裏多數是矮平的民房以及一片一望無際的農田。
孫彩瑛的計劃是打算當火車駛進F市近郊的農田脫身。
在此之前她已經詳細查閱了所有兩市來往列車出發時間表。
現在是中午十二點十五分,等這輛火車路過F市近郊時會有一輛從F市區出發前往S市的火車路過,兩車交會時間大約是十二點四十五分左右。
因為孫彩瑛乘坐的是老式火車,現在這種款式的火車大多數是用來運輸木材,煤炭等貨物。所以,最後的十幾節車廂必定是沒有人的貨廂。
現在距離行動時間,還有不到三十分鍾,孫彩瑛深吸口氣,調整到舒服的坐姿,轉頭看向窗外。
大抵是已經過了收割的季節,現在的農田裏光禿禿的什麽都沒有,只有褐色的土壤連帶著翻新的溝壑顯露在表面。
天空中飄著一坨坨灰蒙蒙的雲彩,宛如一塊巨石壓在天際,渾濁又沈悶。
她假裝伸了個懶腰,側身看到乘務員已經在前面車廂開始發放餐食,便起身拍了拍對面的金多賢。
“餵!起來吃飯啦!”
被吵醒的金多賢眯了眯眼睛,看著懸在她頭上的笑臉,不禁暗歎這個人真是心大。
孫彩瑛被處分的事情,金多賢在來之前已經看過上級發下來的處分報告。憑她對孫彩瑛的了解,她並不相信孫彩瑛是那種逆來順受的人,不然也不會當初在警校大家都稱呼她“小獅子”
金多賢撐起身子看著孫彩瑛笑道:“你應該叫我前輩,再不濟直呼名字也行,喊餵算什麽?”
孫彩瑛翻了白眼,說道”可拉倒吧,你說說從我進隊以來見過你幾次?你也好意思讓我叫你前輩!我們夥食團的友誼呢!友誼呢!”
金多賢張了張嘴,本想替自己解釋幾句,不過她自知這件事情上是她理虧。
當初在警校的時候金多賢是大孫彩瑛一屆的學姐,因為擴大招生,宿舍房間資源緊張,兩人被分配在同一個宿舍。
三年生活下來,彼此感情不錯,還和孫彩瑛的同班同學周子瑜一起組成了“夥食團”。
後來,隨著金多賢的順利畢業,兩人之間的聯系越來越少。倒不是金多賢不想聯系孫彩瑛,而是她甫一進入特警隊就被委派了跟蹤任務,目標是跟蹤一個S市某企業老板。
跟蹤任務最忌諱的就是暴露行蹤,因此金多賢將手機號碼換成隊裏配備的號碼,身份也換成了已經僞造好的身份方便接近目標,套取信息。
從那時起,她們之間就此斷了聯系,直到孫彩瑛被選入特警隊,兩人才漸漸又有了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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