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沈,雨勢漸漸弱下來,淅瀝瀝的雨絲伴隨著微風在空中飄散,璀璨的星辰開始慢慢浮現,明天應該是個好天氣。
孫彩瑛躺在一處破舊筒子樓之間的石椅上,任由一陣陣穿堂風吹起她衣角獵獵作響,也仿佛吹散了她的思緒。
心頭漫過一股無力感,不知自己日後歸去何處的彷徨侵蝕著她脆弱的神經。自警校畢業以來,不管在什麽地方,執行什麽任務,是單人行動還是集體作戰,都是有組織有紀律,按照計劃一步步操作。現在呢?看似是自由了,她反倒陷入了莫名的空虛和失望中,不能自拔。
金多賢絕對放了水,這點毋庸置疑,否則她在氣浪中翻滾過後,就會被一槍擊中,打得她腦漿開花,這是他們特警隊小組人員最基本的技能之一。
只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為何金多賢要手下留強,放她一馬?方才在火車上,她的神經過于緊繃導致無法全面透析問題,現在放松下來了,她仍是沒有想明白。
兩人雖在警校時期是無話不談的好友,但這幾年斷了聯系後,感情也淡了不少。再加上金多賢長期在外執行任務,鮮少在警局出現,簡單來講,抛開以往那少的可憐的“同窗情分”,兩人對彼此都很陌生。
孫彩瑛推斷唯一的可能性便是金多賢從其他地方得知了一些對自己有利的“流言”,覺得她這件事也存在許多不合理,于是高擡貴手,給她一個洗刷自己冤屈的機會。
況且自己設定的逃跑計劃可以說是相當完美,若是金多賢有意為自己開脫找說辭,那麽事後補上的那一槍也可以當做副證,雖知道樸海鎮不是那麽好糊弄的,但是金多賢應該不會受到太多責難和處罰才對。
逃跑之後,樸海鎮應該會暴跳如雷吧?封鎖鐵路要道或是出動直升機之類的應該是用不上的,畢竟自己只是押解過程中逃走,他一個特警隊隊長是萬萬沒有理由搞這麽大的排場只為了抓捕一位臨時逃脫的“自己人”。
孫彩瑛在黑暗中扯了扯嘴角,自己攀上的那列火車先後曾與兩輛不同的列車交錯,饒是機智如樸海鎮應該也無法準確判斷自己在這個過程中是否換車,又換去了哪裏,會在哪兒跳車。唯一的辦法便是先賭她是否會潛逃回S市,畢竟自己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家也紮根在S市。
什麽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只要她可以安穩度過警察廳第一波強力搜查,那麽接下來有了飓風行動組的幹擾,廳裏沒有多余警力,自己的事情肯定就會被抛在一邊。
摸了摸口袋裏從林娜琏那邊拿來的錢,孫彩瑛扔掉自己的外套,順手披上自己先前從垃圾桶旁邊的撿來的破舊牛仔衣,帶上已經被磨出好幾道刮痕的黑邊鏡框,一晃一晃走出了窄巷。
躲開了一些布有密集監控區的要道口,孫彩瑛慢悠悠來到了S市的郊區。她站在一個小報亭的陰影處將自己的頭發弄亂,等乘坐長途汽車的人流疏散一些,她才挑了一輛沒有資格證的黑車又折回了S市。
樸海鎮今晚絕對會采取行動,對她進行地毯式搜捕,自己的照片恐怕這個時候已經發放到了出租車公司的手上,那些有正規營運資格證的司機們絕對會得到她的肖像。這個時候,黑車自然是最安全可靠的,這些黑車司機每次看到警察都躲得遠遠的,根本不可能協助調查。
孫彩瑛無聲幹笑幾下,她上車的時候特意選擇了後排,坐在駕駛室的後面,昏暗的光線可以遮擋住她的面貌,增加幾分保障。
叫停司機在鬧市區將她放下,付了錢後,孫彩瑛迅速閃進了對面的小胡同。摸黑拐了幾個彎,她瞅準了一間沒裝監控的家庭超市鑽了進去,先選了一只老舊的按鍵手機和幾個臨時電話號碼,又隨意拿了兩套便宜的換洗衣物,等她出來時,面貌已是煥然一新,像個肩負勞苦重擔為學費和生活費奔波的貧苦大學生。
繼續在鬧市區一片穿梭,她不經意間走走停停來到了一家規模很大的大衆浴池前,見到門口豎立了一個燈牌,上面寫著“24小時營業”。孫彩瑛拉了拉背包肩帶,毫不猶豫的走了進去,準備今晚就在這個浴池裏面好好休息一番,養足精神。
她自己也是幹這行的,所以她了解同行們搜查的規矩。一般像這類正規的浴池,為鬧市區的小商小販們提供洗浴場所的地方,沒有色情特殊服務,警察是很少光顧的。而且她在進來的時候已經在附近繞了好幾圈,探好了地形,一旦發現勢頭不對,她便立馬走人,擇一條後路令自己全身而退。
舒服的泡了個澡,蒸了桑拿,體內的疲憊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她現在就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脈,渾身充滿力量,不過唯一美中不足的可能就是現在正在替她按摩的是個上了年紀的大媽吧。
肩上是力度適當的揉捏,孫彩瑛將頭側到一邊,手裏把玩著今天剛買來的藍色小磚頭,不知怎的,她心中突然湧現出了一股莫名的酸澀感,想要打個電話給媽媽聊聊天,也想打給林娜琏問一問她有沒有被警察廳的人為難,但是理智終是占據了上風。
現在這個時間點,自己的親朋好友的聯絡方式肯定被晝夜監控,這是他們特警隊內部操控的“潛規則”,她之前也幹過這類工作,所以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你這報告寫的是什麽鬼東西!!!小說嗎??!你也好意思送過來,重寫!”樸海鎮將報告扔到地上,對著來人劈頭蓋臉一頓怒斥。
秘書科的小女孩哪裏見過這種架勢,見樸海鎮盛怒,臉紅脖子粗,一雙鷹眸死死盯著她,像是下一秒就要把她生吞活剝了一樣,嚇得瑟瑟發抖,趕緊從地上撿起報告,匆匆跑了出去。
樸海鎮見人離開,頹然仰在椅子上,鼻息間長長出了口氣。
孫彩瑛的逃脫使他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打擊和挫敗,從昨天到現在,兩天的時間他不曾合過眼。他期盼這時最好能來一通電話,或是進來一個人告訴她孫彩瑛已被抓到,若是當場擊斃,那就皆大歡喜,他也不用擔驚受怕。
可惜,他明白,他比誰都明白,孫彩瑛是他親自挑選的優秀警員,不僅年度考核的檔案上如此評價,單憑她可以從金多賢手上逃脫就足以證明一切。
自金多賢在火車上給他打來電話後,警察廳立即啓動了嚴密的監控和探索系統,全方位全時間來監控孫彩瑛的動向,企圖找出些蛛絲馬迹以判斷她的落腳點和出逃方向,但至今一無所獲。
一無所獲!!呵!
樸海鎮不知道自己應該高興還是難過。孫彩瑛不愧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特警隊精英,偵查與反偵查能力,追蹤與逃脫技能都是一流,何況她在警隊工作了這麽多年了,熟知他們內部操控的全部流程,所以想要避其一二對孫彩瑛而言,易如反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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